姐姐

在我们那个小山村里,人人都说姐姐是最好最好的。人又长得好看又会干活,心也挺好,而且很懂事。我听了既羡慕又骄傲,还对姐姐有一点点的嫉妒。同是一对父母生的,可我既没姐姐长得好看,又没姐姐能干。

我们家不算富裕可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一家人就那么勉强凑合着过。初中升高中那会,姐没考上,她也不像别人那样怨天尤人,悲天怆地,很轻松淡然地一笑,说:“干什么不一样么?”在那个落后的小山村,姐也算是个文化人了。再说山村的孩子上小学都得翻山越岭到公办的乡间小学念书, 来回路程远,孩子小,大人也不怎么放心。姐下定决心,来办个免费学校。她和邻村两个只读了初中的朋友说干就干,村里的人们也帮她们盖起了几间小小的教室,拿来一口破钟,从废品收购站那儿买回卖掉的小学书本,三个人开始教起整个小山村里的学生,我也在里面。姐姐虽然是初中毕业,可在我们小小的孩童心中,却是懂许多的。课上她耐心地讲课,声音亲切甜美, 下课无微不至地关怀每一个学生。

姐每天晚上备课,批改我们的作业,有时晚上我睡了一觉醒来,见姐姐还在昏暗的油灯下写写算算,全神贯注地工作着。父母虽然不识字,有时也来一句:“领国家工资的老师都没你勤奋呢!”可倒也挺开明,并不阻拦什么。姐常常挨家挨西地串门,所谓的“家访”吧,帮李大爷洗被子,帮王大婶拎水摘菜,顺便问问他们各自娃儿在家学习情况。姐对村里每一个小孩的情况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村里有个娃叫黑蛋,从小没了父亲,母亲又跟别人跑了,姐特别关心爱护他,教他读书写字,经常去他的哥嫂家,简直比对我还好。我有时冲着姐嚷:“你是我姐还是他姐?”姐冲我俏皮一笑:“都是。”我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尽管这样,我仍为我姐自豪,村里没人不说姐好,我家也经常有人进出, 其实都是关心姐来看姐的。王大奶一碰到姐,就亲热地拉起她的手:“我的好闺女,娃儿们的野性都被你教化了,这些娃儿们以后都会有出息的。你可要好好照料自己,别累着。有什么活儿,让那些娃儿给你做⋯⋯”姐总是笑得甜甜的,扶着王大奶亲热地说:“奶奶,您放心吧⋯⋯”

小学 6 年,我一直在姐姐的教导下成长。不!应该说是整个小山村的孩子,姐姐都用她满腔的爱向我们注入知识,使我们不再沿着祖祖辈辈那脸朝黄土背朝天,整日只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路走下去。姐姐告诉我们: “山外面的世界好大好大,那里有你们追求的,渴望的。你们走出大山会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们向往外面的世界,我们也因此更加勤奋,也为了姐姐那份关爱。姐姐一直埋头于教书,渐渐瘦了,尤其是在我最后毕业那一年,姐姐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在家,我经常见姐用手撑着额头闭上眼,我问姐怎么了,她老说没事,一会儿就好。可我知道姐是累的。

小学升初中那年,我们全部考上。小小的山村沸腾了如开锅的水。连乡里也震住了,一封文件传来,让姐马上上任乡办的小学,转为正式国家教师。姐甜甜地笑了,不为那份奖励,只为自己的辛勤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姐对大家深情地说:“往后你们有出息了,可得永远记着咱这小山村,即使以后考不上高中也不应该消极,愿你们都能到外面的世界闯闯。同时努力学习吧!”

哦,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