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青年
画家用画作表达思想,诗人用诗句和抒发胸臆,而音乐家则用声音来表现情感。
摆脱主教的束缚
1772年,莫扎特16岁了,他已经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汉了,他爽朗活泼,生气勃勃,而且比他一生中任何时候都显得英俊潇洒。
他红润的面色和那双灰色的大眼睛、漂亮的金黄色头发配在一起显得很协调。每到正式场合,他的金色头发就被假发所遮盖了。
他一直很讲究穿着,身上也总是穿着好衣服,那是他必备物品的一部分。他很知足,由于他很小就接触了广阔的社会,尽管这些社会知识还很肤浅,但他的性格变得十分沉静,举止也很有分寸。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家乡萨尔茨堡发生了一件牵动全镇的大事,利奥波德原先的雇主老西吉斯蒙德·冯·施拉腾巴赫大主教死了,继任者是严厉而专横的赫罗尼姆斯·格拉夫·科罗莱多。
为了欢迎他的上任,从维也纳回来的莫扎特不得不写了祝贺的、适合上演的大合唱《斯齐皮昂的梦》,以及C大调弥撒曲《圣三位一体的祝日弥撒》。
很显然,新的大主教很喜欢莫扎特的这些作品,他让莫扎特担任宫廷音乐师的职务,甚至给他定了不错的薪水。
但莫扎特父子同他们的新主人之间还是很难相处。原来,利奥波德先前就跟西吉斯蒙德大主教有过一些争吵,原因是大主教见识狭窄,又极固执,还不愿让利奥波德拿了工资却把大部分时间用来周游欧洲。但与赫罗尼姆斯的争执比这更尖锐。
赫罗尼姆斯不能容忍利奥波德占着宫廷乐队副指挥的位子,而带着儿子整年整月地周游欧洲。利奥波德为此与新主教发生过争吵,但最终为了维持家庭的生活,他只好乖乖地继续担任乐队副指挥,让儿子任宫廷音乐师的职务。
虽然下层贫民仰慕莫扎特一家的荣耀,尤其是两个“神童”给家庭带来的光彩,但在大主教和贵族眼中,莫扎特父子只不过是个乐师,是为他们服务的工具。
大主教对下属十分专制,他要求自己的乐师们对他要绝对服从,要放弃任何个人的情趣和志向。换句话说,也就是使个人的兴趣、爱好、意愿都必须溶化在大主教的意志和旨趣之中。
这位大主教的性格古怪、兴趣偏狭,虽然他并不精通音乐,却偏偏要把自己的一套强加于人。对于其他的一些普通乐师来说,为了保住饭碗也只好服服贴贴去伺候主子,可是对莫扎特来说,却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
大主教心里明白,像莫扎特这样一个具有非凡的天才,并且已经名扬四海的人,对他的这一套是不会买账的。
于是,大主教横下一条心,一定要治服莫扎特,他依据这样的“施政方针”,首先以苛刻的待遇来对莫扎特父子进行报复。
赫罗尼姆斯把宫廷中的所有肥缺都给了外国人,其中,音乐方面的好职位都让意大利人占了。
但是,他又是个很有办法的人。在西吉斯蒙德统治下的萨尔茨堡教会横行,空气沉闷、压郁,到处是伪善行为;而在他的继任者统治下则变得自由、欢快、活泼。
赫罗尼姆斯也一点儿都不笨。虽然他对音乐并不精通,他也完全清楚莫扎特的重要性,但是他却觉得他可以不费分文就把莫扎特留在宫廷里,让他写什么就写什么,也用不着给他什么奖赏。赫罗尼姆斯这样做实际上是因为他总想显示一下他对萨尔茨堡及其居民的鄙视,而不是故意要亏待莫扎特。
利奥波德对这位新主教恨之入骨,主要原因就是在乐队总指挥的职位空缺时他没有被任命补缺。这样,一年年过去,本来早该得到个体面职位的莫扎特仍然担任着年俸150盾的卑微小职。
为了保持此职,莫扎特还写了一大批非常出色的音乐作品,如弥撒曲、应答祈祷曲、两重轮唱、组曲、各种轻音乐、大量的协奏曲和交响曲。这段时间里,他的作品有了显着进步。
1773年,莫扎特受著名奥地利作曲家海顿音乐的影响,做了六首弦乐四重奏曲。
每次,有了值得一写的题材,他和父亲就得出一趟远门。就这样,他在从维也纳回来的第二年又为著名的男唱女声歌唱家罗兹尼写了充满朝气的圣歌《喜悦·欢腾》。
到这时为止,莫扎特已先后创作了二百多部乐曲,然而,这对他来说,仅仅还是一个开始。
这期间,他写得最出色的就是圣歌中赞美天主那一段的曲调,无论从主题思想还是艺术形式上来讲,其成就都是不朽的。而它竟然出自一个17岁的少年之手,真令人难以想象。
不久,莫扎特又在慕尼黑写出了歌剧《扮成园丁的姑娘》和《牧羊的国王》。
1775年1月13日,《牧羊的国王》在慕尼黑首次公演,演出的盛况空前,在莫扎特写给姐姐的信里有这次公演的介绍,他在信中写道:
感谢上帝,我的歌剧《牧羊的国王》于昨天上演了。一切都非常成功,简直没法向妈妈形容那轰动一时的景象。每一段咏叹调唱完之后都是欢声雷动,人们鼓掌高喊:“大师万岁!”
歌剧结束,爸爸和我后来去吻了选帝侯和他的夫人的手。也吻了其一显贵的手,他们都很优雅有礼。
向所有的男女朋友问好。再见!一千遍地吻小狗宾派尔。
再见,我的小心肝。吻你,我的小肺,我的小胃,我永远是你微不足道的手足兄弟沃尔夫冈。
14年1月1775日
我开心得把年月日都颠倒啦!
于慕尼黑
这场公演之后,慕尼黑的《德国年谱》上记下了这样一段话:
如果莫扎特不是在温室中成长的花朵,他一定会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作曲家之一。
尽管《德国年谱》给予莫扎特了崇高的评价,然而,碰上了赫罗尼姆斯这样的主教,莫扎特做的这一切成就都等于是白干,他认为,莫扎特创作再多的乐曲也是应该的。
一个在罗马得过金制骑士敕令和赐过金质勋章及“贵族骑士”封号的受过优良训练的作曲家和杰出的钢琴演奏大师,现在却默默无闻地在山城的宫廷乐队里当一个卑微的小职。没有地位,更谈不上前途。这样的难题不是利奥波德或者莫扎特所能对付得了的。
在考虑再三之后,利奥波德竭力想通过信件和暗地里找说客来为莫扎特谋取一个位置。
但他同时也非常害怕赫罗尼姆斯,他十分清楚,一旦自己的努力被发觉,他和儿子都会立即被解雇。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因为谁也没有对他的试探作出回答。
不过,这种绝望的状况不能永久继续下去,于是,家里的客厅经常有冗长的商谈。
莫扎特和父亲隔着桌子你看看我,我看着你,妈妈和姐姐拿着针线活坐在一旁,不住地摇头。
莫扎特认为他和爸爸都应该辞去宫廷里的工作,全家四个人一起出去在整个欧洲逛上一圈。他觉得这将像他们童年时的旅行一样成功。
利奥波德则明智得多,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幼小的神童很容易引起轰动,可对于两个演技超群、但默默无闻的青年钢琴家来说,要赢得愿意花钱买票的听众却是困难重重的。
事情很明显,莫扎特的唯一出路就是在某个重要宫廷里得到一个永久性职位。如果担任了这种职务并还有可能写歌剧的话,他自己也许会对此热心得多。从幼年的尝试直到最近的伟大作品,莫扎特都是把歌剧放在首位的。每当他极想写歌剧,而生活又逼迫他用其它方法来谋生时,他就最容易对自己的事业产生绝望的想法了。
但是,利奥波德提醒他,现在更重要的是出名,出了名,创作歌剧的机会也就随之而来了。
莫扎特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个作曲家,更是个钢琴家,他必须把一部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从慕尼黑回来后,莫扎特更多的时间花在作曲上。这一时期的创作不仅以音乐种类的广泛惊人,而且也以情绪的多样化使人惊叹。
这样,在大多数是戏谑的、快乐的或官场庆祝的乐曲中充满了深刻的戏剧性的《G小调交响曲》,就以截然不同的姿态出现了,这是未来成熟时期的莫扎特悲伤和充满热情的形象的先声。
在当时,人们认为奇特的《G大调钢琴奏鸣曲》的情绪是现实的同时也是幻想的,他的著名的《D大调小步舞曲》是余兴曲的一部分,它是以生活为题材高度诗化的一首出色的舞曲。
在这几年里,莫扎特钢琴的个性风格逐渐形成了,这种动人的如歌的灵活的风格带有热情和流利的音调,这种音调使莫扎特的奏鸣曲好像是一种音乐谈话似的。
这一时期,在莫扎特创作中占极重要地位的是小提琴协奏曲。作为一个演奏家,莫扎特对于小提琴并没有像钢琴一样花很多时间和精力,但是这并没妨碍他在演奏的完善和精神美上胜过当时大多数著名的小提琴家。
在小提琴修养上他有自己成熟的观点。有一次,当莫扎特谈到一个意大利小提琴家洛里的演奏风格时,这样说道:“我不喜欢用飞快的速度,不主张为了追求快速度而把乐器响亮程度只用一半,弓子刚刚触及小提琴,手好像是在空中演奏一样”。
不论是在歌唱方面,或是在钢琴或小提琴演奏方面为技巧而技巧都同样是他所不喜欢的,但是能够传达思想感情的奔放,或无忧无虑的热闹快活的技巧,是他音乐所喜爱或不可缺少的表现手法之一。
由于宗教音乐是大主教爱好的艺术,莫扎特只好为教堂写了很多这方面的音乐,使他感到兴趣的是能够为合唱队写东西,能够听见使他激动的声音。
受宗教题材所限制的形象,在莫扎特的处理中有时竟成为舞台上的富于表现力的形象。他摆脱不了对歌剧和戏剧音乐的思念,这是他在萨尔茨堡生活中最感到痛苦的一件事,无论是经济上的宽裕,无论是家庭的温暖,无论是在这时期体验到的倏忽的恋情,都不能减消经常增长的不满,他已经体验过了在歌剧音乐中,体现活生生人的形象时所具有的什么都不能相比的创造力的高涨。
特别是在他年满20岁时,他在一次给自己的老朋友马尔蒂尼的信中说:
敬爱的大师!我请求您完全坦率地和不要拘束地告诉我,您对我的作品的看法。
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就是为了日趋完善。人们需要互相支持和交换思想。只有这样,科学和艺术才能发展。
我常常想就在您身旁和您谈话,和您交换对我的看法。我住在一个音乐不走运的国家里,虽然除去从这里走掉的音乐家们之外,我们还有很有修养和很有天才的真正的艺术家和卓越的作曲家。这里的剧院情况很不好,缺乏歌手。
我们完全没有出色的独唱家,他们也未必能很快地出现:他们需要待遇好而我们这里实在说不上慷慨。
我离您多么远啊,我有多少话要向您说啊!
在这封信里,这位年轻的青年作曲家吐露了他创作上的孤独和想离开萨尔茨堡的强烈愿望。
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儿子,利奥波德决定和莫扎特必须再出去旅行一趟,这次的主要任务不是演出,而是尽一切努力为儿子搞到某个宫廷里的职位,并把他留在那里。于是爸爸为自己和莫扎特向赫罗尼姆斯请长假。
可恨的大主教愠怒地一口拒绝了。利奥波德惊得目瞪口呆。他原以为自己出去旅行顶多主要扣发他们的工资,可怎么也没想到,主教竟会干脆地不准他走!
让利奥波德没想到的是,这时的莫扎特已不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小男孩了,他不但有自己的主见,而且有自己的个性。
莫扎特生平第一次采取了自己的行动。他没有向任何人谈过自己的想法,竟径直走进大主教的屋里,递交了自己的辞呈。
这使大主教大大地吃了一惊。这个平时看上去无忧无虑甚至有些轻浮的小孩,现在居然敢公开和他对抗。但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主教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只是默不作声地接受辞呈。
儿子大胆的举动使利奥波德大为惊愕,他想到儿子辞职以后,万一在别处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该怎么办?儿子辞职了,大主教会怎样处理他自己呢?如果他们全家没有了固定的收入,一家人又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利奥波德惴惴不安地等了好几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的工作还能否保住。但赫罗尼姆斯却以极其无礼的侮辱性语气让他留下好好干活,利奥波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稳稳地放了下来。
莫扎特以为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他可以一个人出去旅行了,他甚至打算在去巴黎途中碰上哪个宫廷愿意接纳就呆上几天。
可是,利奥波德却无法接受让儿子单独行动的事实。因为,让莫扎特一个人出去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如果他在路上遇到强盗小偷怎么办?如果他忘了去拜见该拜见的人怎么办?如果他在外面也像这次递辞呈一样使起性子来怎么办?如果他在外面交上了酒肉朋友学坏了,整天跳舞、喝酒怎么办?如果有姑娘来追求莫扎特怎么办?
还有,如果不是姑娘,而是个女人缠住莫扎特,最后没有经验的莫扎特竟然和那个女人干出了丑事,甚至得了某种疾病,那可怎么办?
利奥波德越想越心寒,越想越觉得可怕。毫无疑问,莫扎特是不能单独出去的。这孩子从来没有离开爸爸自己度过一个白天或者单独过夜,他独自到外边闯世界的能耐比一个婴儿强不了多少。
最后,经过全家人一致通过,由妈妈取代了爸爸,1777年9月23日,妈妈带着21岁的莫扎特一起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