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
布封
鹰在体质上与精神上和狮子有好几点相似:首先是气力,因此也就是它对别的鸟类所享有的威势,正如狮子对别的兽类所享有的威势一样。其次是度量,它和狮子一样,不屑于和那些小动物计较,不在乎它们的欺侮,除非鸦、鹊之类喧吵得太久,扰得它不耐烦了,它才决意惩罚它们,把它们处死;而且,鹰除了自己征服的东西而外不爱其他的东西,除了自己猎得的食品之外不贪其他的食品。再次是食欲的节制,它差不多经常不把它的猎获品完全吃光,它也和狮子一样,总是丢下一些残余给别的动物吃;它不论是怎样饥饿,也从来不扑向死动物的尸体。
此外,它是孤独的,这又和狮子一样,它住着一片荒漠地区,保卫着入口,不让其他飞禽进去打猎;在山的同一部分发现两对鹰也许比在树林的同一部分发现两窝狮子还要稀罕些:它们彼此离得远远的,以便它们各自分占的空间能够供给它们足够的生活资料;它们只依猎捕的生产量来计算它们王国的价值和面积。鹰有闪闪发光的眼睛,眼珠的颜色差不多与狮子的眼珠相同,爪子的形式也是一样的,呼吸也同样地强,叫声也同样地有震慑力量。
既然二者都是天生就为着战斗和猎捕的,它们自然都是同样地凶猛,同样地豪强而不容易制伏,除非在它们很幼小的时候就把它们捉来,否则就不能驯服它们。像这种小鹰,人们必须用很大的耐性、很多的技巧,才能训练它去打猎;就是这样,它一长大了,有了气力,对于主人还是很危险的。我们在许多作家的记载里可以知道,古时,在东方,人们是用鹰在空中打猎的;但是现在,我们的射猎场中不养鹰了:鹰太重,架在臂上不免使人吃力;而且永远不够驯服,不够温和,不够可靠,它一时高兴或者脾气一上来,可能会使主人吃亏的。它的嘴和爪子都和铁钩一般,强劲可怕;它的形象恰与它的天性相符。除掉它的武器——嘴、爪而外,它还有壮健而厚实的身躯,十分强劲的腿和翅膀,结实的骨骼,紧密的肌肉,坚硬的羽毛,它的姿态是轩昂而英挺的,动作是疾骤的,飞行是十分迅速的。在所有的鸟类中,鹰飞得最高;所以古人称鹰为“天禽”,在鸟占术中,他们把鹰当作大神朱彼特的使者。
鹰的视力极佳;但是和秃鹫比起来,嗅觉就不算好:因此它只凭眼力猎捕,当它抓住猎获品的时候,它就往下一落,仿佛是要试一试重量,它把猎获品先放到地上,然后再带走。虽然它的翅膀很强劲,但是,由于腿不够灵活,从地上起飞不免有些困难,特别是载着重的时候:它很轻易地带走鹅、鹤之类;它也劫取野兔,乃至小绵羊、小山羊;当它搏击小鹿、小牛的时候,那是为着当场喝它们的血,吃它们的肉,然后再把零碎的肉块带回它的“平场”;“平场”是鹰窝的特称,它的确是平坦的,不像大多数鸟巢那样凹下去。鹰通常把“平场”建在两岩之间,在干燥而无法攀登的地方。有人肯定地说,鹰做了一个窝就够用一辈子:那确实也是个一劳永逸的大工程,够结实、能耐久。它建得差不多和楼板一样,用一些五、六尺长的小棍子架起来的,小棍子两端着实,中间横插一些柔软的树枝,上面再铺上几层灯心草、石南枝之类。这样的楼板,或者说这样的窝,有好几尺宽广,并且很牢固,不但可以经得住鹰和它的妻儿,还可以载得起大量的生活物资。鹰窝上面没有盖任何东西,只凭伸出的岩顶掩护着。雌鹰下卵都放在这“平场”中央,它只下两三个卵,据说,它每孵一次要三十天的工夫;但是这几个卵里还有不能化雏的,因此人们很少发现一个窝里有三个雏鹰:通常只有一两个。人家甚至于还说,雏鹰稍微长大一点,母亲就把最弱的一个或贪馋的一个杀死。也只有生活艰难才会产生出这种反自然的情感:父母自己都不够吃了,当然要设法减少家庭人口;一到雏鹰长得够强壮、能飞、能自己觅食的时候,父母就把它们赶得远远的,永远不让它们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