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 梭
第一章 少年多磨
卢梭,全名为让-雅克·卢梭,1712 年 6 月 28 日生于日内瓦,是法国移民的后裔伊萨克·卢梭和美丽贤淑的苏萨娜·贝纳尔夫妇的第二个孩子。他祖父留下来的微薄财产,由 15 个子女平分,分到父亲名下的那一份简直就等于零了,全家就靠做钟表匠的父亲的收入维持生活。
卢梭的母亲是贝纳尔牧师的女儿,其才华是绚丽多彩的。她擅长绘画、唱歌,还会弹琴、伴奏;她读过不少书,而且能写相当不错的诗。卢梭的父亲得以和她结婚,很费了一番苦心。他们俩人的相爱,差不多从八九岁时就开始了,每天傍晚都一起到特莱依广场上玩耍,情趣投合,秉性相近,温柔善感。他们都在等待时机,以期在对方的心里找到同样的心情。她等着他, 他等着她。命运好像在阻挠他们的热恋,由于情人到不了手,卢梭的父亲愁苦万分,面容憔悴。她劝他去旅行,好把她忘掉。结果他旅行去了,但是毫无收效,回来后爱情反而更热烈了。经过这次波折,他们海誓山盟,但是家庭阻力不少。卢梭的舅舅嘉伯利·贝纳尔爱上了卢梭的一个姑姑,可是姑姑提出了条件:只有他的姐姐肯嫁给她的哥哥,她才同意嫁给他。结果,爱情成全了一切,同一天办了两桩喜事。这样,卢梭的舅舅便也是卢梭的姑丈, 舅舅的孩子和他是双重的表兄弟了。
卢梭的父亲在卢梭惟一的哥哥出生后,便应聘到君士坦丁堡去当了宫廷钟表师。在父亲不在家时,由于母亲美丽、聪慧和才华出众,招来了许多前来向她献殷勤的男人,但是她的品德抵御了这些诱惑。她非常爱她的丈夫, 她便要丈夫赶紧回来。卢梭就是父亲这次回家后的果实。
卢梭这个小生命的出生,使他的母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他自己也是奄奄一息。多亏聪明能干的姑姑苏萨娜·卢梭精心调治,才把他从死亡中解救出来,并抚养长大。卢梭稍稍懂事后,便从父亲那丧偶的悲痛中感觉到父母亲的深情。父亲觉得在卢梭的身上可以重新看到自己妻子的音容笑貌,同时也不能忘记是卢梭害得他失去了她。每当父亲拥抱卢梭时,在他那痉挛和叹息中感到他的抚爱夹杂着一种辛酸的遗恨;惟其如此,他的抚爱就更为深挚。父亲说:“让-雅克,我们谈谈你妈妈吧,”卢梭便说:“好吧,爸爸, 我们又要哭一场了。”父亲随即会泪流满面,哽咽着说:“唉!你把她还给我吧!安慰安慰我,让我能够减轻失掉她的痛苦吧?你把她在我心里留下的空虚填补上吧!孩子!若不是因为你是你那死去的妈妈生的孩子,我能这样疼你吗?”母亲逝世 40 年后,父亲死在第二个妻子怀抱里时,嘴里却始终叫着前妻的名字,心里仍留着前妻的形象。
赐给卢梭生命的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上天赋予他们的种种品德中,遗留给卢梭的只有一颗多情的心。但这颗多情的心,对父母来说是幸福的源泉, 对卢梭来说却是一生不幸的根源。在卢梭长到五六岁的时候,父亲便利用他母亲遗留下来的那些有趣的小说让他练习阅读。每天晚饭后,父亲都和他一起读,渐渐地两个人都着了迷。一本书到手,不一气读完决不罢休,所以往往通宵达旦。有时父亲听到早晨的燕子叫了,才很难为情地说:“我们去睡吧,我简直比你还孩子气呢!”这样日复一日地阅读,便养成了读书的习惯。不仅使卢梭迅速提高了阅读能力和理解能力,还使他获得了在他这样年龄的人中极少有的那种关于情欲方面的知识。这大概和他过早地阅读成年人的书不无关系。
卢梭 7 岁那年夏天,就把母亲留下的那些小说读完了。冬天,他就开始读外祖父留给母亲的图书。因为外祖父是一位博学的牧师,所以家里面有不少好书。他把勒苏厄尔著的《教会与帝国历史》、博叙埃的《世界通史讲话》、普卢塔克的《名人传》、那尼的《威尼斯历史》、奥维德的《变形记》、封特奈尔的《宇宙万象解说》和《已故者对话录》,还有莫里哀的几部著作, 一齐搬到父亲的工作室里来,每天父亲工作时,他就读这些书给他听。
由于这些书的感染和由此引起父子间的交谈,卢梭的爱自由、爱共和的思想便开始形成了;倔强高傲和不肯受束缚受奴役的性格也开始形成了。每当他从英雄传记中看到那些忠于真理和祖国的形象时就热血沸腾。有一天, 他在吃饭时讲到罗马英雄西伏拉被敌人逮捕后,把他的手放在火盆上烧,他都一声不响,以显示罗马人抵抗侵略的决心。为表演英雄的行动,卢梭也把手放在火盆上,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卢梭除了读书和由乳母领着出去散步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跟姑姑在一起,在她身边站着或坐着,看她绣花,听她唱歌。她的歌声娇柔婉转,十分动听,歌唱时那清细的嗓音和爽朗的心情, 能使人很快忘掉了悲伤和惆怅。卢梭日后对音乐的爱好,也是受到姑姑的影响,他一生都忘不了姑姑的歌声。卢梭所接触的其他一些人,如亲戚、朋友、邻居也都是善良的人,都很爱他,但并不是一味地顺从他、娇惯他。这对他的品德的养成起了很好的作用。
一次意外的变故改变了卢梭童年的生活。他父亲跟一个叫高济埃的法国陆军上尉发生了一场纠纷,这个人跟当时日内瓦的小议会有亲戚关系,为人蛮横无礼而又胆小如鼠,卢梭父亲把他的鼻子打出血了。为了报复,他诬告父亲在城里向他持剑行凶,要把父亲送入监狱。依照当时的法律,他父亲坚决要求原告和他一同入狱,但这个要求被驳回,而卢梭的父亲只好离开日内瓦,让自己的余生在异乡度过。他宁愿这样,也决不让步;他认为若是让步, 他会失掉荣誉和自由。他父亲是位技术精湛的钟表匠,全家就靠他的手艺维持生活。他一走,已经失去了母爱的小卢梭,又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和疼爱, 而他那不成器的比他大 7 岁的哥哥,也早已离家出走了。他只好到舅舅家, 他的舅父贝纳尔就做了卢梭的监护人。当时舅父在日内瓦防御工事中任职, 有一个和卢梭同岁的儿子。舅舅希望他们读书,便将他俩一起送到包塞,寄宿在朗拜尔西埃牧师家,以便学习拉丁文和其他一些科目。在包塞两年的乡村学习生活,使卢梭恢复了一些童年的稚气。朗拜尔西埃先生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他对教学从不马虎,虽然要求严格,但也不给过重的作业,而且乡村新鲜的空气和四野诱人的花草,使卢梭对大自然的美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有意思极了。
卢梭和表兄贝纳尔相处得很好。他俩一起读书、游戏,连嗜好都相同。俩人的性情都是听两句好话便心软,只要人们不强制他们,都总是那么殷勤, 无论对什么他们的意见都相同。在上课时,表兄背诵不出来,卢梭就小声提示他;卢梭的练习做完后,就帮助表兄做;游戏的时候,也是卢梭做他的辅导。总之俩人的性情是如此相投,俩人的友谊是如此诚挚,因此俩人不管是在包塞还是在日内瓦,五年多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
朗拜尔西埃小姐是朗拜尔西埃先生的妹妹,三十来岁,长得很漂亮。她也给卢梭他们上课。在卢梭的眼里,她是个很不错的老师。然而,她和她哥哥一样,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变得很严厉,但这种严厉差不多总是合理的,而且从不过分。一般不惩罚他们,迫不得已时,是以惩罚来恫吓他们。开始卢
梭觉得受到惩罚的恫吓,十分可怕;可是后来当卢梭受了惩罚之后,他反倒更加热爱朗拜尔西埃小姐了。因为他尝到了小姐那纤纤玉手责打的滋味,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只是由于卢梭天性善良,怕伤了朗拜尔西埃小姐的心, 才没有重犯那肯定会受到同样惩罚的错误。
卢梭当时才 8 岁,这种内心的愉悦无疑是一种早熟的表现,但他对于老师的强烈好感,抑制住了那种朦朦胧胧的欲望,变成了一种特别亲切的情感。
对于这段生活,卢梭后来回忆说:“所有温柔、亲切、平和的感情,构成了这个生活方式的基调。”不过有一件让小卢梭蒙冤的事把这种基调给破坏了。有一天,卢梭正在厨房隔壁的一间屋子里独自读书,女仆把朗拜尔西埃小姐的几把梳子放在沙石板上烤干。在她来取的时候,发现一把梳子有一边的齿儿都断了。因为当时就卢梭一个人在那里,她就质问卢梭,而卢梭否认动过那把梳子。朗拜尔西埃先生和朗拜尔西埃小姐一起来训诫卢梭,逼问他,甚至还恫吓他。卢梭始终坚决否认。然而,一切抗议都没有用,他们认定是卢梭弄坏的,应该受罚。可是这回却不是朗拜尔西埃小姐动手来惩罚了, 他们给舅父贝纳尔写了信,舅父来了,恰巧这时卢梭的表兄也被加上另一种同样严重的罪名,于是俩人都受到了极其严厉的惩罚。但是他们却没能从卢梭的口中得到他们所希望的口供。以后他们又逼问了好几次,弄得卢梭宁可去死,也丝毫不动摇。结果,暴力面对一个孩子的“魔鬼般的倔强”(他们对卢梭不屈不挠找不出别的字眼来形容)让步了。一向腼腆、温顺,甚至有点怯懦的卢梭,这次却变得那样怒不可遏,变得那样高傲而不可驯服。因为他过去一直生活在温柔、公正、亲切的气氛中,在他的心里连不公正这个概念都没有,可是现在恰恰受到了他所爱和所尊敬的人们的第一次不公正的磨难,心灵上受到的创伤是可想而知的。此时,他所感受到的只有委屈、气愤和失望:一个并不是他犯的过错,竟给以如此严厉的惩罚,实在太残酷了。他的表兄的情况也跟他差不多,他们把一件无心的过错当作蓄谋已久的行为来处罚他,结果也因冤屈而激怒了。两个孩子倒在了一张床上,互相拥抱在一起,甚至喘不过气来,不住地颤抖。等到俩人稍微平静了一些后,又一起直挺挺地坐在床上,一起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不停地喊:“刽子手!刽子手! 刽子手!”以此发泄内心的怒火。第一次受到这样不公正对待的卢梭,反映如此强烈,由此可见他天性中感情激烈的一面,这一面在他后来的生活和斗争中表现得更加充分。
这个不幸的事件发生后,卢梭那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欢畅童年似乎到此结束了。虽然他们又在包塞住了几个月,但已全没有了以前那种欢乐。表面的环境虽然没有变,实际生活完全不同了。田园生活在他们眼里已经失去了令人感到惬意的淳朴和宁静,学生对于他们的教导者再也没有那种热爱、尊敬、亲密和信赖的关系了。他们做了坏事不像从前那样感到羞愧,而是比以前更加害怕被人告发,他们开始隐瞒、反驳、说谎。在他们那个年龄所有的种种邪恶,腐蚀了他们的天真,丑化了他们的游戏,使他们讨厌了这种生活, 而人家也讨厌了他们。舅舅只好把他们接回去了。从此和朗拜尔西埃兄妹俩分了手,彼此都觉得腻烦,也没有什么惜别之感。
回到日内瓦舅舅家以后,卢梭等待着家人对他前途的安排。舅父希望儿子当工程师,卢梭便和表兄一起听舅舅讲制图学和欧几里得的《几何学原理》。卢梭对此产生了兴趣,特别是制图学。然而家里人却商量着让卢梭做钟表匠、律师或牧师。由于卢梭年龄还不急于选择职业,而他母亲的遗产分
到他头上的那份又不够供他继续读书,卢梭只好在舅父家里闲住下来。舅父舅母平时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他和表兄。他俩就仿佛重新获得自由一样,想出各种游戏来尽情玩耍。但是他们从不滥交朋友,也不跟那些和他们年龄相仿的顽童们厮混,所以没有沾染上由于终日无所事事而养成的那种浪荡逍遥的习气。他俩整天在一起,由于表兄又高又瘦,卢梭则长得很矮, 走在街上时,形成鲜明的对照,因此特别引人注意。街上的小孩子们觉得很可笑,齐声喊叫表兄的绰号“笨驴!笨驴!”,表兄倒是无动于衷,而卢梭却火冒三丈,便跟那些孩子们打起来。但由于单薄力小,尽管表兄帮助也不是那帮孩子的对手,他俩都挨了揍。虽然受了皮肉之苦,卢梭认为自己是为正义和友情而战,并不算真正的失败。从此以后,他们只好在那些孩子上学时,才敢出门。
这时候,卢梭经常到尼翁去看父亲(他父亲已在那里定居了)。由于他父亲人缘很好,卢梭到那里居住时,人们对他都十分亲切。有一位菲尔松太太对卢梭格外疼爱,她 22 岁的女儿还把 11 岁的小卢梭看作她的情人。人们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地所有这种非常机灵的姑娘们都乐意把小洋娃娃摆在前面,而把大洋娃娃掩蔽起来,以此来诱惑那些大洋娃娃。卢梭认为他和德·菲尔松小姐没有什么不相称的地方,因此是很认真的,爱她爱到发狂的程度。当然,他只是在他那小脑袋里爱她而已。与此同时,卢梭还爱着一个和他相仿年纪的小姑娘戈登小姐。说是爱,其实就是几次时间不长,但很热烈的幽会。戈登小姐长得并不美,但她的脸庞却令人难忘。她的身段、她的姿态,特别是她那双眼睛与她那小小的年龄很不相称。她那种大胆与端庄混合在一起的时候,是令人难以了解的。在卢梭面前,她总是肆无忌惮,而卢梭对她却丝毫不能随便。她似乎是一个大人,而卢梭是一个小孩,她对卢梭可以为所欲为,而卢梭对她却只能规规矩矩。
对于这两个情人,卢梭都是用心去爱着的。但他觉得,这两个情人又太不相同了。德·菲尔松小姐对人体贴、温柔,卢梭想永远不离开她就好了。但是,当他接近她的时候,他的心情便又平静下来。相反,和很多人在一起时,他们俩说说笑笑,打情骂俏,会使他兴奋异常;越是在人多时,他越是对她爱得发狂。而卢梭一看到戈登小姐,便总是忐忑不安,心跳加重,甚至觉得,如果长时间跟她在一起,命都会送掉。不久,戈登小姐把他们之间的秘密泄露了出去,便分开了。卢梭和德·菲尔松小姐的交往也由于菲尔松小姐的结婚而结束了。卢梭到了 13 岁那年,家人经过再三考虑,最终却给他选择了一个最不称心的职业——把他送到本城法院书记官马斯隆那里,在他手下学习“承揽诉讼人”的行当。依照舅舅的说法,那是一个很有用的职业, 但卢梭讨厌透了。他不想用卑鄙的手段去发财,干这种行业,枯燥无味,加上工作时间又长,整天像奴才一样听人驱使,还有琐碎的杂务使他头昏目眩, 一种厌恶的心情日甚一日。马斯隆先生也很不满意卢梭,对他抱着轻蔑的态度,经常骂他懒惰,蠢笨,像一头驴。那里的办事员们也说他除了使用钟表匠的锉刀以外,什么也不会。不久卢梭就被赶出了那家事务所。
卢梭自己的天资经过这样的评定后,只好去当学徒了。几个月后他找了一份使用锉刀的工作,在雕刻家杜康曼手下学做一个零件镂刻师。按说卢梭并不讨厌这门手艺,因为他喜欢绘画,挥动刻刀也觉得挺有趣,而且镂刻零件也不是什么高超的技术,他希望在这方面做出成就。但是,他的傲气已被书记官的轻蔑所吞没,现在的师傅,又是一个蛮横无礼、脾气粗暴而又十分
苛刻的年轻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卢梭儿童时代的天真活泼、温柔多情的性格全都磨光了,使他的梦想很快破灭,使他不但在实际生活上,而且在精神面貌上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学徒。过去所学的拉丁文和罗马史全被抛在了脑后,自卑得再也不好意思见到朗拜尔西埃兄妹了。他深感在杜康曼那里所学到的尽是最低级的趣味和最下流的习惯。有一次,他背着师傅在工作时间镂刻了一些骑士勋章,供自己和伙伴们佩带之用,上面刻有共和国国徽。杜康曼师傅发现后,说他在练习制造伪币,把他痛打了一顿。师傅的暴虐专横, 使卢梭本来喜爱的工作感到苦不堪言,并使他染上了一些恶习,诸如撒谎、怠惰、偷窃等。他变得胆小如鼠,连别人争论他最熟悉的事情也不敢插嘴。吃饭时,他往往只吃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得离开饭桌去干活。在那里,卢梭一天忙到晚,别人有玩有乐,而他什么也享受不着;在那里,主人及其狐朋狗友的逍遥放荡越发使他感到受人奴役的重压;在那里,他眼睛看见什么, 心里就羡慕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被剥夺了一切。就这样,卢梭学会了贪婪、隐瞒、作假、撒谎,最后,还学会了偷东西。卢梭开始偷东西是同伴引诱帮人家偷,然后就自己单独偷,由偷一两个苹果之类的食物,发展到偷别的东西。因此屡屡受到打骂、惩罚。他也就以偷师傅的东西作为一种报复。在这种恶性循环中,也许由于天性善良和不爱钱财的缘故,卢梭并未发展成职业小偷,他甚至很快就觉得腻味了。正如卢梭后来自己所说:“我好食而不贪,好色而不淫;由于别的欲念太多,这两种欲望就被冲淡了。”
在一切都感到厌倦的时候,卢梭又想到要从书本中寻找新的天地,他恢复了放弃已久的读书习惯。他经常一连几个小时沉醉在书里,在干活的案子上读,出去办事时读,蹲在厕所里读,读得头晕脑胀,别的什么事都干不下去了,所以让师傅捉住就打他,并抢走了他的书。有多少次他的书被撕毁, 被焚烧,被扔到窗户外边去,但他仍不“改悔”。他经常到附近的一家书店里租书看,没钱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衬衫、领带给那位租书商。每星期日他都把师傅付给他的零花钱给书商送去。就这样,不到一年的工夫,卢梭就把那家书店里的书全读光了。
大量的读书,常以沉思默想书中曾使人感兴趣的环境来自娱,从而使他养成了爱好孤独的性格。这是因为他这颗心找不到和它相似的心,才不得不耽于幻想。
以书自娱代替不了生活中的欢乐。耽于幻想,心中又茫然不安,这样的生活到他 16 岁时戛然而止。原因是由于每到星期天,卢梭和他的伙伴们相约一同到城外去玩。他只是在这个时候才能暂时忘掉种种烦恼,而在高兴的时候又常常忘记回城的时间。先后有两次被关在城外过夜,而受到师傅的严厉处罚。第二次师傅警告他说,如果下次再犯,一定加倍处罚。因此卢梭下定决心不再犯第三次。但可怕的第三次仍然落到了他的头上。那天,卢梭和两个伙伴一同回城,离城还有半里,已经听见预备关城门的号声响了。卢梭就拼命往前跑,两步并作一步,跑得满头大汗,连气都喘不过来,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喊。谁知那个该死的守城卫兵却提前关了城门。他离桥只有 20 步远了,眼看着吊桥已经吊了起来。他万分悲痛地倒在了斜坡上,嘴啃着地。两个伙伴决定在野外过夜,而卢梭则决定不再回到师傅那里去了。第二天,卢梭托他们把离城出走的决定偷偷告诉他的表兄,约表兄出城见最后一面,然后就踏上了吉凶未卜的谋生之路,开始了历时 13 年的流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