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申辩

公元前 399 年，在雅典举行了一次轰动一时的审判。被告人是七十岁的著名哲学家苏格拉底。他被指控的罪名有二：一是不信神，二是引诱败坏青年。最后苏格拉底被判处死刑。他的弟子柏拉图根据当时的情形，写成《苏格拉底的申辩》（下称《申辩》）一书，记叙了苏格拉底三个阶段的申辩。下面是《申辩》的第一部分，即苏格拉底驳斥对自己的指控。

苏：来，迈雷托士（控告者之一），请说一说你是否认为使青年尽量学好是首要的事？

迈：是的。

苏：现在请你向在座各位指出谁使青年学好？ 迈：法律。

苏：这不是我所问的，我问的是什么人，什么人首先懂得这一行——法

律。

迈：在座的审判官。

苏：他们全使青年学好，或者只有一部分？ 迈：全部。

苏：听审的人呢？也使青年学好吗？ 迈：他们也使青年学好。

苏：元老院的元老们，议会议员呢？ 迈：他们也使青年学好。

苏：这么说，除了我，全雅典的人都使青年学好。唯我一人败坏青年， 是吗？

迈：是的。

苏：我问你一句，关于马，你是否这么想，举世的人都对马有益，只有一个人对马有害？或者相反，对马有益的只是一个人或极少数人——马术师，而多数用马的人于马有损？当然是这样，不管你承认与否。迈雷托士， 你已充分表明对青年漠不关心，你显然对所控告我的事，自己毫不知晓。

苏：再者，请告诉我，和好人在一起好呢，还是和坏人在一起好？坏人是否总会随时危害与之接近的人，好人是否总会随时使同群者受益？

迈：当然。

苏：有人情愿受害于同群者而过于受益吗？ 迈：当然没有。

苏：好了，你把我拖到此地，因为我败坏青年，使之堕落，我是有意或是无心？

迈：我说你是有意的。

苏：那么，迈雷托士，我竟愚蠢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把所接近的人引诱坏了，自己也有受害的危险，反而像你说的，有意去引诱他们？我想，世上没有人会相信你。那么，我或是没有败坏青年，或者即使败坏了也是出于无心，两方面你都是说谎。我若是无心败坏了青年，那么法律不为无心的罪过拖人来法庭。

苏：再告诉我们，迈雷托士，你说我是如何败坏青年的？按你提出的讼词，我教他们不信国教，崇奉新神，这就是我败坏了青年吗？

迈：这确是我说的。

苏：我不了解：到底你是说我主张有神，自己相信有神，而所信的是国教以外的神，或者说我简直不信神？

迈：你简直不信神。

苏：你的话不可信。你在讼词中显得相互矛盾，就好像说：“苏格拉底不信神，因信神而犯罪。”这岂不是开玩笑的口吻？

诸位，让我们一起来研究他是如何自相矛盾的吧！

迈雷托士，有没有人相信有人的事物而不相信有人吗？有没有人不相信有马，而相信有马具？不信有吹箫的人，而相信有吹过的箫？没有的，我的好人，你不肯答，我代你答。可是，你要回答下一个问题：有没有人相信有鬼神的踪迹，而不信有鬼神。

迈：没有。

苏：你说我相信并传播有新或旧的鬼神的踪迹，那么按你宣誓的讼词， 我相信有鬼神的踪迹；我既然相信有鬼神的踪迹，就必然相信有鬼神，不是

吗？我们相信鬼神是神，或神的子女，同意不同意？ 迈：当然是的。

苏：你原先说我不信有神，现在如你所说，承认我相信有鬼神，相信鬼神是神的一种——这就是我说的你在法庭上开玩笑，说我不相信有神又信有神，世上任何人能信有神的子女而无神吗？其荒谬等于相信有马和驴所生之子——骡，而没有马和驴。

雅典人啊，按迈雷托士的讼词，我所以无罪，不必多申辩了，这些言语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