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巧娶青楼女
冬日的上海之晨。
阴云密布,寒风凛冽。
天际的云层像一堆刚从弹棉花房里扔出来的破棉絮,厚厚实实地堆积在一起。天,像要下雪。
蒋介石倚在楼窗前,懒洋洋地眺望着浓云翻卷的天空。此时,他的心情就像这阴冷的天气一样冷漠阴沉。他身穿中式对襟棉袄,双手抱胸,眼神漠然,犹如木雕泥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楼梯上一阵响,走上一个人来,开口就笑:“哈哈哈,介石兄,这一阵遇上搔头皮的事了吧?”
“喔,季陶兄。”蒋介石对着戴季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
“还没什么?”戴季陶狡猾地说,“你老兄有什么事瞒得了我?开门见山了吧,是不是为了罗香院里的那个苏州小娘姨?”
“嘿嘿……”蒋介石自知隐瞒不过了,只得讪讪笑道,“仁兄算是把我吃透了,佩服。”
“既然如此,好事一桩,赎她出来不就成了?叹什么气唉什么声呀?”
“谈何容易呀!”蒋介石又是一声叹息。
“那老鸨开价多少?”
蒋介石伸出四根手指:“40根条子。”
“什么?”戴季陶也吃了一惊,旋即咬牙骂道:“这老婊子也太黑心了,狮子大开口!”
蒋介石怒形于色:“有啥个办法?人在人家手里,她这记竹杠不敲,更待何时?”
“那么老兄不肯调头了?”
“唔。”蒋介石坚定地点点头,“我主意已定,不再悔改。再说,我已在洁如面前说死了,她等我去赎呢,不再接客了。”
“这事倒棘手了!”戴季陶狠狠抽着烟,冥思苦索,也没了主张。
忽然,他眉头一松,哈哈大笑道:“介石兄,我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你一定要一弄堂走到底?不会转个弯吗?”
“转弯?怎么个转法?”
“哈呀呀,你放着上海滩上这样威风凛凛的老头子,还不会转变呀?”
蒋介石知道他指的是黄金荣,不由得将头摇成了个货郎鼓:“不来事的,不来事的。黄金荣一钿不落虚空地,要他借40根条子,百分之百不来事的。”
“介石呀介石,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我是说,凭这么张老虎皮,只要黄金荣向那老鸨施加点压力,她还敢要这几十两黄金?还不是识识相相地拿美人送到你老兄的门上来吗?”蒋介石眉头皱得更紧了:“季陶兄,你在寻开心?这种事体对老头子说不出口的。就是说了,老头子也不会答应出铜钿帮我去压那个老鸨的。”
戴季陶对蒋介石的优柔寡断很为不满:“介石兄,你是十分聪明的人物,怎么碰到这种英雄难逃美人关的事,就有点六神无主了呢?你向老头子直言相告,他当然不肯帮你,反而要把你骂个狗血喷头呢。喏,我这里有条妙计,教给你,此事乃天机不可泄漏,只要你按计行事,我包你马到成功。”
“什么妙计?”蒋介石连忙侧过头去。
于是,戴季陶如此这般,在蒋介石的耳边咬了一阵。
蒋介石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愁云渐散,笑道:“季陶兄真是一级军师诸葛亮,此计倒是可以一行的。”
俩人相视而笑。
当天下午,蒋介石便迫不及待地备下了几包重礼,径自往八仙桥钧培里的黄公馆而去。
他不去拜访当年拜下的老头子黄金荣,而去叩见黄金荣的心腹总管家潘明育。
潘明育正在自己房间里闭目养神,蒋介石上前一声“师兄你好”,把潘明育从甜梦中唤醒。当下,潘明育有点不开心,但转眼看到蒋介石两手拎着火腿、名酒、高级听头香烟时,脸上的神色不禁缓和了不少,含笑道:
“介石,又不是过年过节,破费什么?”
蒋介石放下重礼,摇了摇手,答道:“师兄,自从拜了师以后,我一直没有好好谢过师兄引荐之情。这两天好不容易抽个空来朝见师兄,谈不上什么破费不破费的。”
潘明育是在钧培里为黄金荣料理内务的心腹,这人心思极为细密,机灵过人。他对前来投拜黄金荣的徒子徒孙,都视其出息才能予以分档,后再向黄金荣禀报,由老头子按他分档,使用安排这些弟子。此刻,他略微注意了一下蒋介石,见他眉字之间并不舒展,显然有心事在身,于是,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介石,你在上海混得不错了,今天来此,我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这个……”蒋介石猝不及防,一时无以可答。
潘明育偷偷地笑了道:“介石,这上海滩是花花世界,你与姚阿巧俩人未免日子冷清,我看,你不妨把乡下的姐妹接些出来,早晚多个热闹与照应。”
蒋介石听得这番话,不由得暗暗佩服潘明育眼力凶。他沉住气,作出十分为难的神色答道:“师兄不愧为知心着意的长兄,我元配妻子在奉化溪口,一个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死活不肯离开乡下到城里来。上海的阿巧虽说能料理些家务,但如今多了一个小纬国,事体也蛮多,她一个人正好做些家务也忙不过来。”
潘明育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听到这里,已知蒋介石在外边又有了相好,肯定现在手头拮据,无钱纳赎,才跑到这里来求援的。于是,他不再与蒋介石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介石,有话直说吧,是不是有了个中意的相好,弄到手要费一点功夫,碰到麻烦了?”
蒋介石被潘明育一语言中,不禁脸上红了一下,厚着面皮说:“师兄真是神机妙算,我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师兄你?今天我来拜望师兄,也就想托师兄帮个忙。”
“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
于是,蒋介石便把想给陈洁如赎身,老鸨母又奇货可居,狠敲一记的事一一向潘明育和盘托出。最后,恳求道:“师兄,这事可真难煞我了,你给我出个主意吧,这红倌女我还真少不了她呢。”
潘明育一听,沉吟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这事还真有点难办。罗香院那个老鸨心黑手辣,有些名气,若有人要赎妓从良,她不狠狠敲这大老倌一记才怪呢。你算是撞到黑门里了。”
蒋介石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我要请师兄帮忙呀!我知道这件事非师兄的手腕不成。”
这时,潘明育的心中像装了架小风车,转个不停。要按一般人,这样的区区小事他才不管呢,为了一个妓女去坏名坏声、大动干戈,犯不着的。但眼前这个人非同一般,他是蒋介石呀!是个正处于腾飞之中的角色呀!这个姓蒋的也是个心狠手辣、嗅觉灵敏、极善窥测政治风云的人物,如今,他又傍上了孙中山,没准一炮走红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到那时不说不敢得罪了,就是马屁也要多拍几下呢。眼下,机会来了,我何不趁此做个顺水人情,留下点交情,也好让日后多条后路。
想到这里,潘明育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击掌,站起身道:
“得!今天为了介石兄的终身幸福,我赤膊上阵了!其实,这事也不必惊动老头子,由我潘明育一个人便可拿下。只是,到时候铜钿还是要花两个的。”
蒋介石大喜,连声道:“那当然,那当然。”
接着,潘明育又向蒋介石要了陈洁如的名字、年龄等简况。蒋介石这才喜滋滋地与师兄作别。
潘明育果然没有食言,翌日,他便亲身前往,乘轿车来到“罗香院”,点名道姓,直接找到了那老鸨母。
潘明育是上海滩有名的“黄金荣帐房”,谁敢得罪?见潘帐房亲自光临,老鸨母哪敢怠慢,忙热情迎接。
“呀,潘先生难得光临寒舍,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好让我前去迎驾?”
潘明育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不必客气了,我今天来,就为我们老头子的事体来的。”
“黄老太爷……”
“是的。我们老头子有个顶顶得意的门生,姓蒋,他来过这里。”
“对对,蒋先生,我见过几次面。”老鸨母心里一沉。
“听说,他与你的一个叫陈洁如的女儿相好上了?”
“是……”
“要想赎她出去?”
“对……”
“你要40根条子?”
“唔……”
“啧啧!”潘明育故意将眉头一皱埋怨道,“喏,不是我说你,他要是别人,别说40根,就是400根,我也不管。但对他嘛,我就不得不讲句公道话了,你向他要条子,叫他一个穷当兵的怎么拿得出来?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向老头子开口伸手吗?”
“这个嘛……”老鸨母听到这里,知道来者不善,黄金荣在上海滩上的势力有多大,她心里一清二楚,而且今天又是这黄门大弟子亲自出面,知道此事更是非同小可了,于是,她忙打下个埋伏,“啊呀呀,说了半天,这位蒋先生是黄老太爷的人呀!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他也从没有向我说起过嘛。潘先生,我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呀!”
“现在我这么一说,你知道了吧?”
“嗯,我现在有数了。”
“有数就好。反正,你放他一马,也等于给黄老太爷与我一点面子。铜钿银子用得光,人情用不光。以后,只要你‘罗香院'有什么事体,用得着我潘某,一个电话……”
老鸨母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何等识相,听潘明育连后门也关了,知道这事再无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她硬耐住绞心肉痛,顺水推舟地说道:
“既然你潘先生吩咐下来,我怎敢违抗?这样吧,我打开天窗说亮话,金条不要了,但场面还是要的。只要那位姓蒋的先生拿出一只手来,我就像嫁女儿一样,礼送上轿。这点小小的花费,就算我对黄老太爷门下爷们的一点孝敬之心。”
潘明育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翘起大拇指对老鸨母说:“爽快,爽快!不愧为女中豪杰。”
“哪里,哪里。日后,罗香院还免不了要麻烦潘先生的。”
“哈哈……”一个舒心大笑。
“嘿嘿……”一个压抑着的苦笑。
……
潘明育当日回府,即将好消息通知了蒋介石。蒋介石自然欣喜不已。连忙在法租界上今茂名南路的迈尔西爱路租了一个亭子间。
没过几天,蒋介石便向罗香院亲自送去500元银元,作为操办陈洁如的嫁妆费。当天,那老鸨母便当真用一顶花轿,吹吹打打将陈洁如象嫁女儿似的送出了罗香院。
蒋介石早将一辆轿车候在门口,将陈洁如接了出去。
“介石!”陈洁如为自己终于遇上了知音、跳出了火坑、弃娼从良感到无比激动,她一上轿车,便饱含热泪,扑进了蒋介石的怀中。
蒋介石抱住陈洁如,指挥轿车直往迈尔西爱路开去。
蒋介石又可以继续他那金屋藏娇的美梦了。
他轻轻推开陈洁如,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说道:“洁如,你看。”。
陈洁如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蒋介石一身戎装,十分威武神气,陈洁如看了十分喜欢。她正要把照片放在口袋里,蒋介石说:“且慢,看看背面。”
陈洁如翻转照片,一看,照片反面蒋介石还题了几个字:
洁如留念,蒋中正。
陈洁如幸福地把照片贴在了嘴唇上……
真正是应了那句“家花不如野花香”的俗语。自从有了陈洁如这个既年轻、又知书达礼的小妾后,蒋介石一颗心的大半颗便放在了她的身上,朝朝暮暮陪伴着陈洁如,整日如沉浸在糖水蜜汁中。
1922年初春,在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蒋介石与陈洁如举行了结婚典礼。
典礼在上海大东饭店里举行。
结婚那天,戴季陶当主婚人,张静江为证婚人,上海著名的江一平律师代办手续。蒋介石办了丰盛的喜宴,上海滩上的朋友和军政界的要员约五十余人参加了这次婚礼。连赫赫有名的大亨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也前来祝贺。
那天,蒋介石穿了一件黑色的礼服,颇有点春风得意的样子。陈洁如身着一件镶有金银绣花的淡红色礼服,头发上插满珠宝装饰。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美国《费城询问报》将蒋陈联烟的请帖和结婚照片进行了翻拍,予以公开发表。
正当大东饭店里蒋、陈结婚的喜宴办得热闹而又光彩的时候,姚阿巧正陪着小纬国安然躺在张静江别墅里。可怜姚阿巧没多少文化,就像一个睁眼瞎子,消息闭塞,夫君在外边办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蒙在了鼓里。
夜深了,参加婚礼的人陆续离去了。蒋介石偕陈洁如双双走进大东饭店127号临时新房。只见室内堆满了西式家具,双人床上挂着绣有龙凤的桃红色丝绸帏帐。
陈洁如幸福地依偎在蒋介石的怀中。蒋介石爱怜地理了理陈洁如的头发,心满意足地说:“洁如,我一辈子有三个愿望,如今终于实现了第一个愿望。”
“你有哪三个心愿?”陈洁如好奇地问道。
“我这一辈子第一个愿望是与你结婚。”
“不骗人?”陈洁如口头上这么说,内心还是甜滋滋的。
“我会骗你吗?我一直在寻找我的意中人,她既要漂亮,又贤惠,更重要的是要有修养。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意中人。”
“别讲好听的了。快说说你的第二个愿望吧。”
“我的第二个愿望是得到孙中山的赏识。”
“第三个呢?”
“第三个心愿就是使孙中山成为中国共和制的最高典范。”
“我看你呀,是想讨孙中山的欢心,然后青云直上,做中国的新皇帝。”陈洁如开玩笑说。
“那你不成了中国的新皇后了吗?”蒋介石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