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师的故事　邓明仪译

马克

我曾经在圣玛利小学任三年级的班主任，班中34位小朋友都跟我十分亲近。其中的小马克，真是万中无一，他的样子出奇地标致，而且充满喜悦，令人觉得他偶然的顽皮也是可爱的。

小马克是个很喜欢说话的孩子，我得经常警告他不可以在不适当的情况下说话。最令我难忘的是，每当我责骂他时，他都会以十分诚恳的态度说：“多谢老师的教训。”最初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慢慢已习惯每天听几遍了。

处罚

有一天早上，我真的不能再忍受小马克不停地说话，无意间我犯了一个初为人师的错误，我对小马克说：“如果你再发出声音，我会用胶纸封住你的嘴。”然而，不消10秒钟，同学查理就大声地说：“马克又说话了。”

虽然我没有叫其他小朋友监视小马克，但我已经在班上作出了警告，所以必须对小马克作出处罚。

当时的情况仍然历历在目，我走到自己的教桌前，拿出一卷胶纸，撕下两片，二话不说地走到小马克跟前，把胶纸贴在他的嘴上，刚好形成一个大交叉，然后走回自己的桌子。跟前，我偷偷地瞧瞧小马克，他调皮地向我眨了一下眼，我不禁笑了，又不忍心地走回他身边把胶纸撕下来，耸一耸肩膀。他第一句话又是：“多谢老师的教训。”

阵亡

许多年后的一天，我刚度完假，父母到机场来接我。在回家途中，妈妈如常地问我一些关于旅行的事，然后向爸爸望过去，像有话要说。爸爸清一清喉咙才开腔说：“昨晚马克的家人来了电话。”

“真的吗?我已经好久没跟他们联络了，马克现在怎样?”我说。

爸爸有点哀伤，接着说：“马克在越战中死了，葬礼在明天举行，他的父母想邀请你去。”

我呆了……

我从未参加过任何军人的葬礼。从照片中看到的马克很英俊、成熟，当时我心想，我愿意用全世界的胶纸来换取他跟我说话。

教堂挤满了马克的亲朋，唱诗及祈祷后，各人逐一走到马克棺木前洒一点圣水，我是最后一个走到棺前的，正当我呆呆地望着马克时，其中一个军人走到我面前说：“你是不是马克的老师?”我点点头。

他继续说：“马克时常提起你。”

珍藏

葬礼完毕后，马克的大部分同学都去了马克父母家用膳，当我到时，马克的双亲在等我。

马克的爸爸走过来说：“我们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他们在阵亡的马克身上找到这张纸，我想你应该认得这张纸。”

打开信封，马克的爸爸很小心地拿出两张残旧的单行纸，从纸的折痕，很明显可看出它们是被重复翻看。不用打开，我已经知道这就是写满同学们赞许马克的话的那一张纸(我曾让每个同学写出班上每个人的优点)。

马克的母亲说：“实在太感谢你为他做了这样一件事，马克很珍惜它。”

马克的同学们也走上来。查理说：“我的那一份仍然放在我家书桌的第一格内。”

史提芬的太太也说：“史提芬吩咐我把他那份放在我们的结婚照相册里。”

玛利接着说：“我的放在日记本里。”

美琪掏出钱包，也拿出她的那一份来，看来十分破旧，她说：“我每天都带着，我想我们每个人仍然保留着它。”他们这样一说，我的眼泪已像泉涌般流个不停，我为马克而哭，也为以后好友们不能再见到他而哭。

生存的自由是我们的梦想，生存的压力是走出茂密丛林的祖先留给子孙的一份永恒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