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雪压青松松更青

1939 年，日寇对我国东三省的统治更加残酷。长时期的经济封锁已使杨靖宇的部队没有吃，没有穿，有时一粒粮食也见不到，只能吃草根，啃树皮。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他们仍保持着旺盛的斗争精神。常常偷袭敌人的据点，从敌人手中夺取物资，解决部队的给养。

这年春天，杨靖宇决定率兵攻打富儿岭下，木其河上游的一家日本人开设的木场，这个木场有一支森林警察队伍，队长李海山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忠实走狗，他带的这支队伍又凶恶又残忍，日夜巡视，保卫木场的安全。木场里有上万被抓来的劳苦工人。杨靖宇首先率队伍攻下了木场周围的八个围子，为攻打木场做好了准备。然后派一部分人埋伏在敦化到木其河木场的路边，截断敌人和增援队伍的联系，另一部分人轻手轻脚地来到木场的周围，剪断铁丝网摸到敌人的碉堡下，在外面的队伍用机枪射击木场大门，然后战士们涌到门前，想尽办法推倒门柱，蜂拥而入，碉堡里的敌人发现了抗日联军的战士已冲进木场便惊叫起来，刚要反抗，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战士们扔进碉堡的手榴弹开了花，有的敌人被炸死，有的乖乖地举起手来。李

海山这个嚣张的森林警察队的队长在这场战斗中被击毙。这里上万的木场工人被解放，其中很多人坚决要求加入抗联的队伍。这次袭击敌木场的战斗，使抗联部队获得了给养，发展了队伍。

接着，杨靖宇又率部攻打了敌人大蒲柴河的重要军事基地，这里是日军修建的一座野战仓库，贮藏着敌人大量的军火、军需物资，由一个营的伪军和一个伪警察署在这里负责安全保卫工作。杨靖宇对伪军营采取围而不打，对伪警察署突然围攻的战术。边次战斗中全歼伪警察署的警察二百人，搬运出大量的枪支，火药和其它军用物资，放火烧掉了野战仓库。

抗联一路军的战士们在杨靖宇的指挥下，有效地打击敌人，发展自己，坚持斗争，使连遭袭击的日伪军惊恐不已。日军在他们的文章中这样记载抗联的活动：“⋯⋯各‘匪团’（指抗联日联军——作者注）都不是分散活动，到了夜半则倾其全力，实行不意的袭击，使你无暇抵抗，悠悠掠夺而去，经常是在救援部队来到之前和拂晓时撤退。”日军决定对抗联实行更野蛮的报复。他们进一步对抗日联军实行经济封锁，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抗联将士没有棉衣很难在东北的严寒气候里越冬，没吃没穿会使抗联军队不攻自破的。同时日军又调动了七十万兵力集结东北全力消灭抗日联军，以巩固他们的后方根据地。

这年夏天，杨靖宇在恶劣的斗争环境和困难的生活条件下，受过伤的伤口一度复发，左腿痛得不能走路，当时药品又很缺乏，他忍着巨痛，仍充满乐观主义精神继续指挥作战。在他的感染下，将士们仍是斗志昂扬，对胜利充满了信心，他们总是唱着杨靖宇亲自为他们编写的军歌去迎接新的战斗。 9 月至 10 月，华北地区还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而长白山脚下的原始森林

里却已是白雪皑皑。在日寇绝对优势兵力的进攻下，抗联一路军与抗联其它部队失去了联系。被敌人包围在这里的原始森林里，指战员找不到粮食，只能吃树皮、草根、棉絮，还要在齐腰深的雪地里行军作战。但是自然环境的困难，敌人的围攻都没有使这支钢铁队伍屈服。在战争实践中他们采取“卖蹓子”的办法巧妙地迷惑敌人，在与敌人周旋的时候寻机消灭他们。

“卖蹓子”是抗联一路军将士们发明的用雪地里的脚印造成敌人的错觉，使敌人糊里糊涂地陷入圈套的斗争方法。

有一天，杨靖宇率领部队在濛江（今靖宇）北部那耳轰子附近行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把敌引到他们的后面，敌人紧追不舍。如何甩掉尾随的敌人呢？突然杨靖宇叫战士们从几路纵队变成单行纵队，后边的战士踏着前面战士们的脚印前进一段，原来七零八散的脚印变成了一个人的脚印，之后他又命令部队恢复原来的队列，迅速绕回刚才走过的小路两边的树林里埋伏好，等待着追击的敌人。只看见追击的敌人顺着脚印追到这里，前面的敌人正在疑惑地喊着“脚印的没有了？队伍哪里去了？”敌人的指挥官还没有来得及走到队前，就听见杨靖宇的指挥枪声响了。在树林两边埋伏的抗联一路军的战士们向敌军发起进攻，顿时敌军大乱，仓促应战，没打几下便死的死，逃的逃。在抗联一路军最困难的时候，敌人的运输大队又给他们送来了武器装备。

还有一次，杨靖宇命令战士们把鞋倒着捆在自己的两只脚上行军。愚蠢的敌人发现了脚印，又是一阵穷追，一直追击了森林却不见抗联一路军的影子，敌人指挥官无奈地摇着头，叹息着：“匪军的没有了！”

疯狂的敌人一次次上当，无法有力地围剿抗联队伍，于是又采取了诱骗

的手段。他们到处贴布告，要“悬赏”提供杨靖宇活动线索的人和活捉杨靖宇的人。还散发传单，上面写着“杨靖宇投降吧！”“杨靖宇，投降给你大官作！”杨靖宇看到后，轻蔑地一笑，然后坚定地对大家说：“我们宁死也不能投降！”

在这茫茫雪地，密密森林里到处都有抗联将士们的足迹，而敌人整整“围剿”了两个月，却找不到杨靖宇。为了更好地与敌人开展游击战，杨靖宇继续把部队化整为零，他率二百多人一直战斗在以濛江（今靖宇）县城为中心的各地区。

就在革命最困难的时刻，一路军警卫旅三营参谋丁守龙被俘后叛变了。敌人从叛徒嘴里知道了杨靖宇的活动情报后，全力对付杨靖宇带领的队伍。叛徒还带领敌人向我方抗日游击区进攻，按照叛徒指引的方向，敌人炸毁了杨靖宇的营地和仓库，杨靖宇部完全没有了给养，本来就很困难的抗联指战员遭到沉重的打击。指战员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怒不可遏，他们大骂这个可耻的叛徒：“为了自己的狗命，竟可耻地卖国求荣。”杨靖宇挺起胸，昂着头，坚定地对大家说：“可耻的叛徒出卖了我们，我们是为保卫中国、保卫人民而战的，我们决不投降！”他简短的几句话鼓舞了大家，指战员们振臂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宁死不做亡国奴！”“革命到底！”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他们在困难的时候总爱唱的《红旗歌》：

民众的旗，血红的旗，收敛着战士的尸体

那尸体还没有僵硬鲜血已染透了红旗，

高高举起呀！血红的旗，誓不战胜，决不松手

畏缩者你滚就滚你的吧，我们坚决死守保卫红旗！

⋯⋯

誓将我们的红旗永远高举，誓把我们前进永不间断，

牢狱和断头台你来就来你的，这就是我们的告别歌。

高高举起呀，血红的旗，誓不战胜，总不松手，畏缩者你滚就滚你的吧，我们坚决死守保卫红旗！

歌声回荡在茫茫林海的上空，杨靖宇率领部队下定了与日伪军血战到底的决心。

1940 年 2 月的一个晚上，杨靖宇带了十几个人去濛江（今靖宇）东边的森林里，想与邻近部队商讨联合作战的计划。由于叛徒的出卖，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这片林子，杨靖宇他们与敌人整整周旋了一天仍无法摆脱敌人，恰巧这时天下起雪来，雪花盖住了他们的脚印，他们才得以在山沟里休息了一会儿。几天来的紧张行军和寒冷的天气，使杨靖宇患了重感冒，这时感到浑身不适，躺在干树枝临时铺成的“床”上，思考着如何才能摆脱敌人，继续率领部队战斗。没过多久，沟边的山岗上又发现了敌人，杨靖宇霍地从

地上站起来，催促着身边的同志：“快！进树林里隐蔽！”自己却边撤退边用双枪轮流向敌人射击，他身边的十几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七个人。他们奋力摆脱敌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他们已经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警卫员小黄拿出身边仅仅有的一小块干粮，想叫杨靖宇吃。杨靖宇对他说：“这就一点点干粮了，为什么给我吃呢？你搞碎煮点汤给大家喝吧！”警卫员和同志们听了，双眼湿漉漉的，心想“我们的杨司令从来也没有搞过特殊，今天在这生死与共的时刻，心里还想着我们。”小黄只好找来一片破铁片，放在火上化雪煮汤，大家将一把小铜勺传来传去，谁也不肯多喝一口。同志们看着杨靖宇那清瘦的脸庞和带病的身体，不禁恳求他说：“杨司令，你多吃点吧，我们年青人挺得住！”杨靖宇感激地说：“我也不老啊，来，大家一块吃！”他喝了两口又把勺子给了身边的同志，并说：“这是任务，不吃饭怎么打仗。”望着这熊熊的篝火，杨靖宇充满信心地鼓励同志们说：“敌人是搞不过我们的，就是我们这几个人死了，还有人继承我们的事业，革命总是要成功的。”同

志们望着自己的首长，坚定地点了点头，在这生死关头，他们没有丝毫动摇，再次低声唱起了《红旗歌》。

在风雪交加的森林里，他们趁黑夜又开始行动了，他们想寻机翻过山去甩开敌人，但处处都是敌人的岗哨，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翻山，他们只好在天亮前钻进了一个原始森林里隐蔽起来，在这个原始森林里他们听到了伐木工人们“嗵！嗵！嗵！”的伐木声，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日本株式会社的森林伐木队在这里伐木，杨靖宇叫警卫员去向伐木工人要点吃的来，伐木工人一听说是抗日联军的人，立刻凑了十多斤干粮给他拿回。听了警卫员汇报的情况，杨靖宇兴奋地说：“有人民的支持，我们就能坚持下去！”靠着这些粮食，他们在密林深处又隐蔽了两天。第三天又没有粮食了，敌人一直没有找到他们，决定采取“拉网”战术，从四面八方向原始森林围拢过来，一棵树一棵树地往前搜索前进。杨靖宇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了。天快黑了，敌人不敢向前进，只能就地停下来。杨靖宇把大家叫过来说：“看来情况更加紧急，我们最好分开走。”大家都说：“我们不能分开！死也要死在一起！”杨靖宇说服大家说：“多活一个人就多一份革命的力量。分开走，是革命的需要！”他命令四个受伤的同志往回走，这样可以找到敌人集中的队伍之间的空隙钻过去，然后去找可靠的老乡家住下。他自己带着两个同志往前走。临分手时杨靖宇一再嘱咐大家说：“同志们，为了革命，我们要坚持到底！就是牺牲，也不能泄露党的机密，也不能向敌人屈服！”

杨靖宇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去。他们用雪解渴，用树皮、草根充饥，一直坚持到 2 月 18 日，两位同志也牺牲了，只剩下了杨靖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