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倾诉

清晨,山顶上笼罩着层层薄雾。晨雾缓慢散去,如同倔强的孩子不情愿从美梦中醒来一样。湿漉漉的草地闪闪发亮,我走过时,脚步抹去了钻石般晶莹的露珠。为了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并寻找合适的措词,我很早就来了,把车停在了比较远的地方。

现在我站在这儿,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真想转身离开,打算换个时间再来。可是就算另一天,另一周……又有什么区别呢?

此时,我已穿过草地,来到了村边。我正准备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逃开时,他出现了。透过窗口,他看到了我,并叫着我的名字。我跑到他身边,因为我喜欢他的拥抱和他的爱。他是我从小一直渴望,却从未拥有过的父亲。

文森特每一次带我拜访他时,他就向我张开了怀抱。我们之间没有正式的握手,也没有与陌生人相见时那种礼貌性的寒暄和小心翼翼。我后来问文森特,他父亲对他所有的女友是否都是这样。

他回答说:“我从未带她们来过家里。”虽然他在笑,可是深色的双眼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一刻他说他爱我,因为我很特别。

我回头正对着他,让他明白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几个月后,我们就一起去告诉他的父亲,说我们要结婚了,婚礼就在文森特和他哥哥一起长大的这个村子里举行。他父亲经营了一家咖啡厅,独自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抚养成人。儿子们工作和生活都在城里,只有父亲还留在这个地方。他依旧守着这家店,一年到头都忙得不亦乐乎。夏天,会有很多游客慕名面来;冬天,村里的人更是蜂拥而至。不仅是因为他那优质的咖啡,同时还可以和他谈天说地。

那天,文森特把他从顾客中叫了出来,跟他说我们要结婚了。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扬起脸点点头,但他深色的眼睛却闪烁着光芒。我明白我们给他带来的快乐。

此刻我们走进咖啡店,这让我又想起了那个单纯快乐却已消逝的瞬间。他让我进屋,招呼我在壁炉前坐下,然后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摩卡咖啡,并把奶油呈螺旋状倒在上面。

他望着炉火问道:“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你过得还好吗?”我明白他的话语中没有一丝责备,并没有怪我这么久都没来探望他。他是个非常率直、表里如一的人。这就是我要来看他,告诉他发生的事,并希望他能谅解的原因所在。

他把外套穿上,然后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山上的雾正慢慢散去,但山顶仍是一片朦胧。我们东拉西扯地聊着,但我的内心却在苦苦挣扎,紧张地以至于谈话也有些不自然。

一路上,我都在考虑该说些什么,如何去说,但此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我们都沉默了。这时,我们走到了教堂旁边,我和文森特曾准备在这里举行婚礼。这座教堂很小,但对于这个小乡村来说已经足够了。入口处仍有一些乳白色的玫瑰花尽情绽放。

我问他:“您想进去吗?”他摇摇头,我的紧张一下子减轻了很多。他跟我说他不常来。“最初常去教堂,但现在不了。”

我们走着,穿过刷着白石灰的村舍和依然残留着几片树叶的古树。我们都在回忆着文森特,思念着他。

“从文森特看你的眼神中,我知道你就是他所爱的人。我为你们感到高兴。爱,同时被爱,这已足够了。”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文森特由于骑车太快而意外身亡。他是匆匆忙忙,忙得都来不及生活。我很想他。

此刻我大声喊道:“我想他。”这是该说出真相的时候了。我要告诉文森特的父亲,说我已经找到另一个人了。

然而,精心准备的台词这时完全忘到了九霄云外,所有的话毫无逻辑地蹦了出来。我明白自己把事情的时间次序弄乱了,因此不得不重新解释事情发生的是多么突然。尽管我们的友情已经持续了数月或是更久,产生爱情真的也不过是数周内的事。

“我不愿让您认为我是那种只为自己开心的寡妇。文森特过世还不到两年。我怕人们会觉得这太快了。”

他打断了我的话,并且很生气,很快地说也了下面一段话:

“不要担心别人怎么想。重要的是你心里的感觉。你的生活不能总被他人的看法所局限。一年、两年有什么关系呢?爱情这东西不是在你服丧5年后才可以订购的。只要你爱那个人,他也爱你,很自然的,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他长出了一口气,我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我说:“还有……”当我说出我现在所爱的人正是他的长子,文森特的哥哥约瑟夫时,他本来没看着我,但听到这些后,身子缓慢地转向我,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并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我。温和的清风在我们身边喃喃细语,仿佛在表达衷心的祝福。

不要担心别人怎么想。重要的是你心里的感觉。你的生活不能总被他人的看法所局限。